小鈴鐺帶著顧明軒繼續在允許的區域內“熟悉環境”,那小小的身影所展現出的非常規力量,如同一塊投入顧明軒心湖的巨石,激起的漣漪久久未能平息。他像個提線木偶般跟在小女孩身后,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每一個看似尋常的動作,試圖從中找出某種“合理”的解釋,卻只收獲了一次次認知壁壘被撞擊的悶響。
而與此同時,在節目組那間臨時充當“指揮中心”兼宿舍的石屋內,另一場無聲的風暴正在醞釀。這場風暴的中心,是節目組隨行的科學顧問,陳博士。
陳博士年近五十,戴著厚厚的眼鏡,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,即使在經歷了逃亡的顛沛流離后,他身上那屬于學者的固執與嚴謹,也未曾完全磨滅。他是生物學與環境科學領域的專家,末世前在學術界也小有名氣。此刻,他正蹲在石屋的角落里,面前攤開著一個便攜式的、看起來頗為精密的檢測箱。這是他在逃亡中拼死保護下來的、為數不多的專業設備之一,依靠著內置的高效電池和偶爾收集到的微弱環境能源(如溫差、光線)維持著最低限度的運作。
他的臉色蒼白,嘴唇緊抿,鏡片后的眼神充滿了血絲,那是一種信仰被反復捶打后,瀕臨崩潰邊緣的掙扎。
從踏入桃源的那一刻起,他所有的感官和專業素養就在瘋狂地報警。空氣過于清新,沒有末世常見的輻射塵埃和腐敗氣息;那些發光的植物,其發光機制和能量反應完全超出了現有生物學的認知框架;還有那個徒手劈木的護衛,那個給蘿卜針灸的莊主,那只打個噴嚏就能汽化蒼蠅的老黃狗,以及剛才直播畫面里那個力大無窮、速度驚人、能與蝴蝶溝通的小女孩……
這一切,都像是一記記重錘,砸在他賴以生存的科學基石上。
“不可能……這絕對不可能……”他喃喃自語,手指顫抖著,從檢測箱里取出幾個小巧的采樣瓶和探頭。他必須驗證!必須用數據說話!他無法接受一個完全違背物理定律、生物法則的世界存在!
趁著張導等人的注意力都被顧明軒和小鈴鐺的“游覽直播”吸引,陳博士悄悄行動起來。他如同一個幽靈,在允許的范圍內快速移動,動作帶著一種學者的精準與急切。
他首先將空氣采樣器的微型探頭,小心翼翼地伸到窗外,啟動了采樣程序。儀器屏幕上的數據開始跳動,陳博士死死盯著。
“空氣成分……氮氧比例正常……二氧化碳濃度略低于平均值……等等!”他的瞳孔驟然收縮,“懸浮顆粒物濃度……接近于零?!這怎么可能!完全沒有PM2。5?沒有放射性塵埃?沒有病毒氣溶膠?!”
他猛地收回探頭,又迅速取出土壤采樣器,蹲下身,在院落邊緣一株允許靠近的、散發著淡藍色光暈的草本植物旁,用特制的小鏟,極其小心地取了少許根部的土壤,放入密封采樣瓶。
回到角落,他將土壤樣本放入便攜式成分分析儀。儀器發出微弱的嗡鳴,開始掃描。
“土壤有機質含量……異常高!氮、磷、鉀及微量元素比例……完美得不真實!重金屬及污染物殘留……未檢出?!這……這簡直是理想實驗室條件下的無菌培養土!”陳博士的額頭滲出了冷汗。
他不甘心,又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,那株他采集土壤樣本的淡藍色草本植物。他取出一個手持式的多光譜掃描儀,對準了植物的葉片。
掃描光束掠過葉片。
“葉綠素活性……超出常規植物峰值三倍以上!能量輻射讀數……穩定,且帶有未知波動頻率!光合作用效率模型……無法建立!數據庫無法匹配!”陳博士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掃描儀,儀器屏幕上不斷跳動著“ERROR”和“數據溢出”的警告。
“不……一定是設備在極端環境下產生了誤差……或者是某種……我們未知的干擾……”他試圖尋找著解釋,但聲音卻越來越微弱。
他一咬牙,做出了一個極其冒險的舉動。他看準了那株淡藍色草本植物一片稍微靠外、看起來不那么“核心”的葉片,從檢測箱里取出一把特制的、極其鋒利的鈦合金小鑷子和一個微型樣本保存盒。他想取一小片葉尖,哪怕只是一點點,帶回去進行更深層次的基因和細胞學分析!
他的動作極其小心,如同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。鑷子尖端,緩緩地、顫抖地,伸向了那片流淌著淡藍色光暈的葉尖。
就在鑷子尖端即將觸碰到葉片的剎那——
一直安靜趴在院落另一側屋檐下打盹的老黃狗“大黃”,毫無征兆地掀開了眼皮。